


题 记
所有的文字,开始在
我面前蠕动,色彩斑斓的光芒
在心海中闪烁
而新鲜、活跃的昨日
仿佛重现在梦境中
对着冬日的云朵抑扬顿挫地漫吟
2021/7/21于 石竹斋

诗是另一个我
我确实将它们从脑壳中
抠出来。虽然很低微
甚至还有点萎琐
却都同样连着
我每分钟七十下的心律
它是我血缘的一部分
即便如此,我也不想把它们
留在身边。我自小
从父亲那儿学会了一个本事
将它们像种子一样撒出去
我希望这时有风吹过
将它们吹送到更远更远的地方
最好有一个花园
盛开着金灿烂的向日葵
和结着淡淡忧伤的紫丁香
哦,箫声与蛙鸣
也许就是最好的营养素
一缕箫声,就应声而出
一片蛙鸣,就长高几分
它们的模样恰如我的秉性
当然,园里最好还有一架秋千
上面坐着读诗的 雪
无疑,诗是另一个我
我会对你作揖道——
读诗如晤!读诗如晤……
(2019/12/10于纽约)

烹 诗
下班了,一支锅碗瓢盆的
交响曲,在厨房里飘
噢,还要写一首抒情短诗
投给明日的时报
一台电子笔记本电脑
搁在案板的一角
灵感在油锅里迸爆
诗绪在菜铲下翻炒
铝勺不断地磕碰锅沿
蹦出一个个响亮的韵脚
构思,被刀一节节地切断
又让联想一节节地串好
猛然发现一行成熟的诗句
操起油腻的勺子就舀……
请品尝品尝我的烹调
——诗里有菜的清香
——菜里有诗的味道
时间呀,被铸成金条
一寸光阴可以掰成两份创造
一份是喜,一份是恼
(为一个诗歌作者而作
2017/5/8于纽约)

老诗人
我们走的太匆忙,竟忘了
带一把雨伞或一件雨衣
现在逢上夏日突来的阵雨
浑身上下被淋个透湿
他没有一点懊丧,不时地
伸手去捧接雨点
乐得像一个天真的孩子——
几绺银发贴在额前
不断地流下水滴
仿佛是雪山溶成一条条奔腾的小溪
他时而屏息聆听
林海里的每一片绿叶
是怎样弹响飘洒的雨滴
他时而全神凝望
花蝴蝶驮着晶莹的珍珠
落在枝头微微地喘息
忽然,他激动地拍手称妙
迫不及待地掏出贴身的笔记本
蹲下身子,就着膝头
挥笔追逐灵感走过的踪迹
雨水沿着断裂层般的皱纹
打湿了模糊潦草的字迹
但这没有关系
在那儿,明天会长出
一株绿油油、水凌凌的小诗
(2016/5/18于纽约)

听 诗
许多日子,都缩在一幢
被称为“诗集”的房屋里
有一天,房门突然启开
诗句们长出彩色的翅膀
呼啦啦地弥漫了天空
我五官开放,旋转情感的触须
捕捉空中那晴朗的声线
在都市的水泥森林中
编织起自我陶醉的小圈子
这是一种聆听
其实耳朵就在心上
当心灵接近梦境
一种生命的原色
超越时空又抵达沧桑
裂变。涅槃。腾飞
诗句,一路唤醒着久远的典籍
和沉默的心灵
从新生里飞出,又飞进诞生
在纽约,在法拉盛
这显然是奢侈的享受
当你站在那儿
像贵族的时候,一转身,没入熙攘的人群
便又成了一介平民
即便如此,你还是将心中的
块垒和兰花般的香气
徐徐地吐出。一束束的光芒
抚摸峰峦、河川、树木
在大地的边缘缓缓地上升
蓦然回首,法拉盛图书馆
像一本摊开的书
矗立在耀眼的阳光下
(12月3日在法拉盛图书馆举办《北美十二人诗选》发布会。诗人们在会上朗诵了自己或同伴的诗作。2016/12/4于纽约)

诗的楼房
——《北美十二人诗选》印象
他们齐心合力,建了一幢
十二层高的楼房
然后分层而居
这幢楼房,与我隔着一张纸
的距离。纯净的芦苇和鹪鹩
像图腾似的悬挂在门扉
这幢楼房是一个诗歌的蛹売
百老汇的咖啡
人到中年的心曲
白百合花和文字绣
沉默的植物,双耳瓶
鱼对春的寄语,小水滴和帽子
红灯笼,棕子
甚至幽幽的灵和魔影……
大量地涌入,一行一行地沉积下来
化为情感的结晶
所有的文字,开始在
我面前蠕动,色彩斑斓的光芒
在心海中闪烁
而新鲜、活跃的昨日
仿佛重现在梦境中
对着冬日的云朵抑扬顿挫地漫吟
有时候,我会被一阵鸟语引进夜街
“偶现的月光
编织出幻美的陷阱”(王瑜)
“可是
月光下的阿娇啊
还在摇她的船
浅酒微醺
薄雾轻散”(陈九)
哦,“再见你,也许会是在秋天那时天会好高好蓝”(枫雨)
“夜里它们来我的梦境走动
空灵的风抬高翅膀和星空”(阮克强)……

那些被月光带来的人
整夜都在歌唱
唱他(她)们独特的歌谣
这幢楼房,座落在我的心上
轻盈空灵,成为我经常
造访与歇息的地方
在这里,多情的节奏
引发四季觅歌
大自然和生命产生行走的快乐
情绪女人营造蜿蜒的感悟
静思和温柔同步延伸情感的慢板
就这样,一行行的文字
原封不动地
保留着我抚触它们的心情
抑或如精致的银质器皿
闪耀出高雅的气质
渲染我老迈的心地
而那些来不及
从诗意里打捞出来细节
也被百老汇的孤寂带走
溶进了湿漉漉的红日
(2016/11/27于纽约)


作者简介:陈金茂,北美中文作协终身会员,中国音乐文学学会会员,福建省作协全委委员;出版有历史小说、诗集、儿童文学等著作;作品获福建省政府百花文艺奖和福建文学优秀作品奖,被收入《福建文学三十年》《福建文学五十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