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殷作洲

我是个摄影爱好者,经常用摄影人敏感的思想、善于发现美的双眸去寻找生活中平凡事物存在的价值,拍下许多专题照片,如:荷语、民俗等。近几年,我又拍了关于“架子车”的一组照片,当我在电脑上整理拍下的这些照片时,就禁不住想起了与架子车为伍的那些艰苦岁月。
架子车也叫架车,但人们多叫它架车子。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在中原农村,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辆架子。

说起架子车,还得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说起。
当时,我还在上小学(高小)。每天放学或假期,常随大人拉架车下地干农活或上路搞运输。后来上了高中,每天都会在父母亲的监督下,起早,用架子车拉粪*到地里,回来再吃早饭,饭后带上中午的干粮去离家4公里外的乡高中(那时叫公社完中)上学。

那个年代,乡村种麦种秋,需要拉架子车往地里送粪;收麦收秋,需要用架子车往家里拉粮食和桔杆;种烟的季节,打烟叶需要用架子车拉烟叶到坑上坑烟;交送公、余粮,需要架子车拉粮食到县城粮库;冬季农闲时,人们就拉上架子车上路卖煤,送烟包等,搞些副业,赚点小钱贴补家用。

我老家禹州有山,山上有许多煤矿。家里烧煤,我们常用架子车到新峰矿务局三、四、五矿去拉煤。一般头天下午去,排队一晚上,第二天上午装满一架车子拉回家。
小时候还常与村里人结伙,拉上架子车,一起去吕沟等煤矿捡拾,工人从矿井弄上来的溜罐车里废渣中,把能烧的煤块和煤面,捡拾到篮子里,拾满一架车子装好拉回家里烧火做饭。拾煤,运气好一晚上可拾一架子车,运气不好,两个晚上也拾不到一架子车,因为拾检煤的人多,只要一见矿井工人从井下拉上废渣,拾煤人便会蜂踊而上,手脚慢了就捡不到煤,拾煤既要手脚快还要注意安全,防止溜罐车挂伤。

在贫困年代,粮食不够吃,每到冬天,都要由哥哥与我一起用架子车拉煤去远乡售卖,然后再买些粮食拉回家。记得1968年腊月,邻居们商量一起拉煤去卖。当时,我家还没有架子车,只好到三舅家借来一辆,我哥掌把,我拉梢,五更出发,姐姐拉梢送我们到10余里外的岗马公路上,便与我们告别与其他送梢人一块返家,留下我和哥哥拉架子车前行。

卖煤路上,我们在架子车前把两边拴了两根木棍,把一床被单绑上,借助风力助推车子前行,这样可以节省点体力。
我哥俩拉一车煤走了一整天,到临颖县走乡串村去叫卖。串了一天村才把煤卖掉,哥哥用卖煤的钱买了大豆。回来路上,因为是空车,我哥俩就轮换着拉车,轮流休息,以减少体力的消耗。
那些年,我们每年春节前,都会拉一车煤去临近的襄城县双庙,姜庄以及临颖县等地去卖煤。每年临近年关即使不卖煤,也会用架子车拉烟包从老家往许昌送。老家大槐有个烟站。每年各生产队种的烟叶,都拉到烟站去卖。烟站根据收的烟叶,分等级打包,然后往许昌烤烟厂送。每个烟包重100公斤,我们一个架子车装6个烟包,下午装好车,回家吃过晚饭,带上家里准备好的干粮(烙馍类的食物),深夜12点出发前行。

有一次,我们捆烟包的绳子没有拉紧,走到路上,烟包歪向架子车一边,磨到了架子车的轮胎并刮了一道印,摩擦力大大增加。因是夜间赶路,我俩看不出原因,依然竭尽全力拉车前行,但累得滿身大汗,还是赶不上同村乡亲。停车检查,才发现是烟包歪了磨着了轮胎,我们喊乡亲帮忙,重新捆好烟包,休息会儿才又继续赶路。
拉架子车赶路,夜黑路长,40多公里路总也走不到头,我就抬头看满天的繁星给自己加油,看到有灯亮的地方就认为是到了许昌,可走了两个小时,还没到目的地。

我们村离许昌约有50公里路,正常情况下,到翌日上午11点左右才能到达位于许昌市解放路北段的烤烟厂。全地区村民向烤烟厂送烟包的架子车特别多,还要排队依次进场交货。顺利时上午11点到,下午能卸车交烟包,不顺利时,还要在烤烟厂门口排队过夜,待第二天上午才能交货卸烟包。费很大劲,从老家大槐烟站送一个烟包到许昌运费才1.66元。拉6个烟包,还不足10元钱,在许昌烤烟厂卸过烟包结过帐后。用这仅有的钱,在许昌街上买几斤豆腐,连夜往家赶,回家就准备过年了。
多次拉架子车往返路上的经历,使我脚底板上打过无数个血泡,洒下了汗水。但这种经历却锻炼了我的筋骨和腿脚,培养了我吃苦耐劳的精神和毅力,让我体会了人生路途上的艰辛和生活的不易。

随着社会的发展进步,架子车越来越少,它逐渐被现代化的交通工具所代替,我也从乡村走进了军营,走进了城市。但拉架子车的经历,重載下架子车轮那低沉的吟唱,那走在黑夜里看到的满天繁星,仍时常回荡在我的耳旁,闪现在我的梦里。
架子车离我们的生活虽渐行渐远了,但因架子车具有轻便、简捷、省力的特点,作为老百姓的交通和运输工具还在发挥着余热,它们与现代化的农用机械相辅相成,在农耕机具不能到达的地方,它们依然发挥着作用,为农民的脱贫致富贡献着力量。所以现在,无论哪里,无论在什么场合,无论是在城市的背街小巷还是农村田间地头,偶尔还会看到架子车的身影。每遇见架子车,我都会感到分外亲切,都会用摄影人的思维与视角,用相机(或手机)拍下来,我拍的许多场景,(如城市打煤场,拉架子车的送煤人),拍过两个月后,我再去那里寻找,煤埸和拉车人已经没有了,再看不到有拉架子车的人,我就觉得有种深深的失落与惆怅……

我拍下架子车及拉车人,就是为社会留影,为历史存照。以历史为镜,不忘与架子车为伍的艰辛岁月,珍惜今天之幸福。
高原情摄影随笔
2018.12.15


文字作者:高原情,本名殷作洲。河南省许昌市人,上世纪五十年代中期生于河南禹州。
中国老摄影家协会会员。
中国民俗摄影家协会员。
河南省摄影家协会会员。
中原农耕文化研究中心、中原农耕文化博物馆特邀摄影师。
河南列子文化研究院特约摄影师。
许昌市摄影家协会理事。
许昌市艺术摄影家协会理事。
殷作洲多年来,致力于身边人身边事身边境为选题。进行研究摸索,拍出了许多极有个性的摄影作品。拍的《劳动者的手》,《遇见.读书》等作品被多家国家级网站给予发表。在长期探索实践中,他逐渐形成了自己独特而鲜明的摄影艺术风格。
